夏日的夜晚，城市的街角亮起了熟悉的燈光。我漫步在廣州番禺的一處夜市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小吃的香氣。然而，當我駐足于一家茶飲攤位前，看到標價15元的飲品時，不禁感到一絲詫異。記憶中那個幾塊錢就能解饞的路邊攤，似乎正在悄然改變。
“我們這沙縣炒飯8-10塊一份，路邊攤則賣12塊，真貴”、”夜市餛飩10塊一碗，水平也就店里6塊”、”地攤涼面肉沫的12塊，沒肉沫的10塊，附近的門店才賣8塊”……這樣的感嘆在社交平臺上此起彼伏，引發(fā)了廣泛討論。”路邊攤比門店還貴”的話題持續(xù)發(fā)酵，相關話題閱讀量已突破千萬。
我決定深入了解這一現(xiàn)象。在廣州番禺的夜市營地，我遇到了賣茶飲的小玲。她告訴我：”我去年就已經(jīng)在這邊擺攤了，營地里面茶飲基本都是賣15元這個價格。大家都說擺攤賣的茶飲居然還要15元，都已經(jīng)跟一些品牌茶飲差不多了，但是算上雜七雜八的成本，其實真沒多少利潤。”
隔壁賣臭豆腐的豆哥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。他的臭豆腐一份6片，標價15元。”整體來看，對比以前8塊錢一份的價格，確實是賣得貴了點，但也是沒有辦法，畢竟現(xiàn)在物價比以前貴了，成本上來了。”
更令人唏噓的是賣炒田螺的林哥的遭遇。他無奈地搖頭說：”不知道人流都去哪了，好像現(xiàn)在都沒什么人出來消費，但自己的擺攤成本基本都打出去了，只能靠提高一點價格來賺錢。可價格一漲，來買的人就更少了。感覺就像是陷入死循環(huán)，挺無奈的。”因為生意實在不好，林哥的攤位已經(jīng)掛上了設備轉(zhuǎn)讓的牌子。
一邊是消費者直呼”吃不起”，另一邊是攤主們感嘆”掙不到錢”，曾經(jīng)憑借物美價廉、方便快捷出圈的路邊攤，如今卻陷入了尷尬境地。這背后，是消費者與攤主之間橫亙的一道認知鴻溝。
大眾常以為路邊攤省去房租水電，成本不過是幾捆青菜、幾斤鮮肉，再搭上攤主的人工。然而，掀開這看似簡單的經(jīng)營”幕布”，真實的成本賬本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。
首先是攤位費。為實現(xiàn)有序經(jīng)營與城市規(guī)范化管理，許多城市將攤位集中規(guī)劃，攤主入駐需要支付相應費用。在廣東佛山一處市場擺攤賣冰沙的潘先生告訴我，他所在的集市因人流量大，攤位費加上水電費，最貴時一晚高達248元，而佛山其他集市的月租金普遍在1800元左右。
“我們這種被集中管理的攤位跟一些’走鬼攤’確實不一樣，若攤位費過高，再加上水電費，部分攤主也確實會通過適當提高商品單價來平衡收支。這或許是消費者認為現(xiàn)在擺攤產(chǎn)品越來越貴的原因。”潘先生坦言道。
除了攤位費，食材成本也是價格上漲的重要因素。在廣州琶洲黃埔古港賣新鮮牛雜的小琴說：”雖然也有一些老主顧總說我們比附近其他人賣的東西貴一些，但他們都認可我們用新鮮的牛雜料，這點是其他凍貨牛雜攤跟我們沒法比的。”
小琴還強調(diào)，為了能獲得消費者肯定，他們連用油都是從老家?guī)淼孽r榨花生油。”擺攤看上去好像是沒啥難度，實際上都是辛苦活，為了能夠拿到當天現(xiàn)殺的牛雜食材，幾乎每天凌晨3、4點就要早起去進貨?？偟膩碚f，擺攤真沒大家想象中好干。”
此外，路邊攤還有許多隱形成本。在佛山擺攤賣茶飲的李女士向我算了一筆賬：辦健康證，餐車的充電、維修維護以及電瓶損耗等，每月就要花費300-400元。衛(wèi)生清潔方面，每天半小時的打掃時間，加上洗潔精、抹布等清潔用品，每月還需50-100元。而前期購置餐車、制冰機、冰箱等設備，一次性投入就高達一萬五左右。
然而，除了成本因素，經(jīng)營邏輯的轉(zhuǎn)變也是路邊攤越賣越貴的重要原因。當前越來越多的攤主已經(jīng)從”養(yǎng)家糊口”轉(zhuǎn)向”網(wǎng)紅經(jīng)濟思維”，通過打造高顏值攤位、創(chuàng)新菜品來提高溢價。
以網(wǎng)紅大單品提拉米蘇為例，因為精致的擺盤和英文包裝紙，即便在小縣城，一份提拉米蘇的單價也輕松超過20元，特殊口味甚至突破35元。還有一些網(wǎng)紅博主擺攤賣加入麻薯、珍珠等小料的”愛馬仕”烤紅薯，將原本5元的普通紅薯賣到20-30元。近期火爆的”街頭豆芽炒牛肉”，僅用豆芽、小蔥搭配少量牛肉沫，售價就高達30元，溢價程度令人咋舌。
夜深了，夜市的燈光漸漸暗淡。我站在街角，望著陸續(xù)收攤的小販們，心中五味雜陳。路邊攤價格上漲，一方面是因為攤位費、食材、日常運營維護等剛性成本攀升，另一方面，則是部分攤主借助網(wǎng)紅經(jīng)營模式，甚至為做”一次性生意”而大幅提高溢價。 曾經(jīng)那個幾塊錢就能解決一頓飯的路邊攤，正在成為一種回憶。而今天的地攤經(jīng)濟，正在經(jīng)歷著一場悄無聲息的變革。它不再僅僅是解決溫飽的選擇，而是融入了更多現(xiàn)代商業(yè)元素的綜合體。這種變化，或許正是城市發(fā)展與消費升級的一個縮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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